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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魂


回到家吃了午饭,奶奶又是一顿好哭,听着奶奶的哭声,我的心里倒不觉得有多难过了,心好像已经麻木,不知道疼痛了。

  下午五点多吃了晚饭,又让我和妹妹去弟弟坟头点煤油灯,在二妹一声声:“大姐,我害怕。”的氛围烘托下,也让我清晰的意识到,弟弟是真的不在了,他要是在的话,也只能是以鬼魂的面目出现了。

  慌里慌张的去弟弟坟头,把煤油灯点上,又按照奶奶说的,把一截两寸长的灯芯头头留在了碗边上,不能把挡雨的雨伞给点着了,等我小心的把事情弄好,才发现二妹已经在土坡下边了,本来还想着多陪陪弟弟的。

  二妹一走,看着满山遍野,只远处,还有个别人还在土地里除草以外。身边几十几米之内只有自己,吓得我也赶紧紧随其后,跑得飞快的向二妹追去。直追到奶奶屋门口,才追着二妹,拉着二妹的胳膊,我本想说她两句的。

  可是看着已经搬空了的桌椅板凳,我的心却一下子空起来,原来一个人死了,就只能让人记住三天而已。弟弟的丧事还没办完,就因为有人要做寿,来帮我们煮饭的人,提前要把凳子搬走了。

  因为负责给我们煮饭的是奶奶那边的亲戚,所以这事情也只得奶奶去和他们商议。在妈妈喋喋不休的谩骂声中,奶奶终于和那人说好,留下三桌不搬走,等我们完事了他们再来把桌椅板凳拉走。

  到了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妈妈又叫我和二妹去弟弟坟头给他点灯,这次二妹却怎么也不肯去了,本来我也打算不去的,最后还是在妈妈的一再恳求下,我才和妈妈一起去了。

  除了心里作用,骨子里就对黑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以外。以及以前听过的一些鬼故事,让我想着害怕以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照例给弟弟的坟头碗里边点上煤油灯。

  等我把灯芯从碗里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奶奶她们是算好了的,之前那截灯芯刚好只能够点三四个小时。

  从袋子里取出在二嬢家里好不容易找来的灯芯给换上后,我才惊觉,不知道啥时候我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

  我害怕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妈妈却一边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嘀嘀咕的小声在弟弟坟前念叨着什么,一边拿过簸箕里边的纸钱点燃又给弟弟烧了一些。

  看妈妈在撕纸钱,我也连忙拿了几张纸钱分开并在蜡烛上点燃,放在坟头。

  就这样两三个来回后,我还想再去拿的时候,妈妈却制止了我:“留点明天早上再用吧。”

  “妈,那个人是干嘛的?”看着我们身后那个吸着烟,香烟的火苗不停的在我们身后忽暗忽明的人,我贴到妈妈耳边小声道,生怕他是什么坏人。

  妈妈没理我,却是从怀里又拿出一包烟,递给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道:“麻烦你了。”

  “没事儿,天冷了,你们早点回家去吧。”说话间,看到那个男的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吸了两根烟,他一边把脚下的烟蒂踩灭一边对妈妈道:“哎呀,你们就放心吧,我就住在这山上,我一晚上来看几次,保证灯不灭就是了。”

  “嗯嗯”我点了点头,在他的一再保证下,我就和妈妈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家走,因为没带手电筒,土里的泥巴又湿又黏的粘到了鞋子上,我几次差点摔倒。

  因为多了一个男人说话,打破了那种安静压抑,在弟弟坟前感觉不到害怕,但是当在黑暗的土地里时,我心里却是很害怕的。

  妈妈在扶了我几次以后,我因为害怕几乎要贴到妈妈身上去了,在黑暗中,对着妈妈喊了几次:“妈,我害怕。”以后,妈妈就不再管我,而是急匆匆的下了土坡后,妈妈推开我一个人独自走在了前面。

  一路上我紧赶慢赶,紧紧跟在妈妈身后,走在大田坎上无论我问妈妈什么,妈妈都一声不吭,甚至在我经过我家土地,在往坡上爬的时候摔倒了,吓得我尖叫一声“啊”的就快要哭出来了,她也不管不问。

  等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妈妈都快走到奶奶屋后那个树林子了,因为树林旁边有几个坟头,甚至还有弟弟活着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人,一起挖坑埋葬的那条黑狗。

  要是平时想到这些也没什么,我自己也曾经到那个土堆那里,看过那条黑狗的坟头包,只不过因为雨打风吹的缘故,土已经被压得平平的,看不出下面曾经埋了一条狗了。

  一想到弟弟和那条黑狗如今都成了鬼,因为害怕,我一边跌跌撞撞的跑着,在路过奶奶种的菜地和她们的田坎时,路上又摔了两三次,才走到了奶奶屋门口。

  在终于追上妈妈的时候,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哭着叫了一声“妈”也不知奶奶和妈妈说了什么,不想妈妈看我哭哭啼啼的样子,却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回了家。

  我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听奶奶在为我抱不平,许是她看到妈妈一个人先到家,随后问起了我吧,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又吵嘴了。

  妈妈肯定是不知道我心里的恐惧的,是啊,爸爸在的时候,她们只顾着她们去吵架去打架,何时又关心过我心里在想什么呢。一边慢吞吞的往回家的路上挪,一边擦着眼泪,努力的平复着心情,想着妈妈的态度让我几次红了眼睛,我想,要是跟她来的人是二妹,她还会不理她,只顾自己一个人走吗?

  通过这件事情,我也明白妈妈为何更喜欢二妹了,因为在很多时候,她们的性情都是一样的,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一样的简单粗暴。

  直到到了家门口,看着家里的灯火通明,我害怕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为了表示没有生妈妈的气,我甚至还冲妈妈笑了一下。

  不安的回到床铺上,也没管妈妈和二妹在外面还在说着什么,浑身上下把自己摸了一遍,除了有点痛,也没其他不舒服。又想着自己刚刚害怕的情绪,也应该没有被吓掉魂,拍了拍胸口,我这才安心的躺在了床上睡觉。

  “不,我不洗,要洗你们自己洗。”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时候,也没理会妈妈让我起床洗脸洗脚的事儿,更没管她又骂了我什么“哼,我熬了几天,也该让你们熬一熬了。”想着之前的事情,心里多少对妈妈还是有怨言的。但是一想到妈妈说水是二妹去二嬢家打的,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但是之前我受了委屈,现在不找回点场子,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于是我只得假装打起了呼噜装睡,二妹来叫我,我不安的翻了个身,也权当没听见,可是在听到奶奶的那声:“林茹,你们水够不够,不够再到我这里来拿,我热的多,还没用完。”其实还是想二妹再来叫我一次的,可她脾气也犟,叫了我一次,我没起床,她就不会再来叫我第二次了。

  妈妈也许也是为了找回场子,在听到奶奶的话后,只听她一句很大声的:“我们够了,林茹已经睡了,她不洗。”然后就是奶奶从坝子里回到屋里,一路上嘀嘀咕咕又很大声的不知道念叨了什么,大概又是说我不听话之类的吧。

  不用起床,不用亲眼看见,我都能猜到奶奶当时肯定是站在坝子里和我们这边的人说话的。要是换作平时,我是绝对不敢顶嘴,但在这个时候我却是敢的。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妈妈去坟头,才进屋,就听她嘀嘀咕咕的骂:“都说了他会看住,结果呢,还不是让灯差点熄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妈妈就冲我吼道:“酒鬼就是酒鬼,就像你爸爸一样,木啥用,守一个晚上还要收我二十块钱,本来之前我就答应了别人,把这个差事交给别人,说不让他看的。要不是你二嬢介绍,你奶奶帮腔,是谁谁谁和她很熟的人介绍的,而他又说了,只要十块钱,他守一晚上我才同意的。”

  听了妈妈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昨晚上那个人,在我奶奶屋门口叫道:“我守了一晚上啊,我就早上去上了一个厕所,你媳妇就来了,非要说我没守,这不是陷害我吗?我不怕活人,难道还不怕死人找我晦气吗?”

  想着那个灯芯熄灭后的后果,我也很气愤,但没办法来帮忙的,甚至就连奶奶,大家都说妈没道理,最后为了息事宁人,还是把钱给了那个无赖。  听了那个人的话,我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之前还认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呢。

  等妈妈她们吵完后,来帮忙的几个男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不过他们都声称已经吃过早饭,只把余下的事情处理好就没事了。但听了他们的话,妈妈还是再三要求,他们一定要在家里吃午饭,他们同意了才罢休。

  人在的时候,热热闹闹的没感觉有啥不一样,等人一散了,心里反倒难过起来,看着我红着眼睛哭哭啼啼的,妈妈很生气:“让你哭的时候你不哭,现在你哭有什么用。”后来我才知道,人在下葬的时候。有后人,替他哭一哭,他在阴间的日子就要好过一些。就没鬼敢欺负他。

  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要是给弟弟重新办一场丧礼,我一定要哭出来,想着想着又呸呸呸得吐起口水来,死一次还不够惨吗?还要再来一次。

  听了妈妈的话,看了看远处那还有着些微亮光的地方,我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后悔,我后悔为什么我不会哭丧,那些人哭的那么好,为什么我却一个字也哭出来呢。

  后来吃过午饭,等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才听奶奶说起,原来晚上在死人坟前点灯,是怕他在阴间迷路,没有照明的灯他找不到去往阴间的路。听奶奶的口气,她也是看不上那个人的,可爸爸不在家,有些事情也没人帮忙,她才只得忍气吞声跟那个人说好话。

  奶奶虽然那样对我说了,我心里可不这么想,我想又是为了谁的脸面,拿我的妈妈当了出气筒吧。奶奶这么念叨了一通,妈妈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到了下午,天都快黑了爸爸才回家,妈妈看到爸爸心里似乎才有了主心骨。两个人抱着哭了一通,爸爸又问了问我和二妹的近况,一家人才睡下。

  恹恹的在屋门口坐了两天,弟弟的坟头已经修好了,但因为我的一句话,爸爸倒是又让陶师父给我看了一下,怕我冲撞了什么,坐在屋里吃饭的陶师父看了看我,说没啥事,见爸爸实在不放心,他又弄了一道符,调水让我喝下。

  在弟弟头七的时候,我们都到了外边去躲着,本来爸爸是打死也不去的。后来还是奶奶说了一个头七回魂,生人必须要回避的缘故,爸爸才同意出去躲躲。

  原来以前也有一个人跟爸爸和二叔一样不信鬼神,话说,有一天他们村上有一个人死了,他非要去看看,看会不会遇到鸡脚神,别人怎样劝他他都不听,他只说了,你们给我找个米缸,我藏在米缸里。你们再把盖子给我盖上就行了。

  家人们见实在说不过他,只得找了重重的木板压在米缸上。

  大家都走后,一开始都好好的,那个醉汉,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锁链和鬼叫的声音,淅淅索索的走了进来,听到声音,醉汉因为太过兴奋,竟然推开盖住米缸的木板,从米缸里站了起来。

  却不想他这一举动,却把其中一个鬼差吓到了,只见他对醉汉,大声呵斥道:“阴差办事,生人勿近,难道,你竟然不知吗?”

  最后那个醉汉怎么死的,奶奶却没有再说了,只说等家人躲完煞回家去时,那个醉汉已经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命呜呼。  就在我以为这个故事已经结束的时候,却又听妈妈她们插话道,这个人死后,还诈尸了。后来喝了一碗酒,才彻底死过去。

  因为弟弟是午时中午走的,所以那天一早,十点多我们就吃了午饭,早早地去到了,三叔的店里边玩去了。

  因为心里想着事,我在哪里实在难熬,我非常想知道,弟弟的鬼魂到底有没有回到家来。

  于是在我再三要求下,在下午一点半左右,妈妈终于和我一起回了家。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和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就怕冲撞了鬼差。

  等走到屋门口的时候,我的心里一开始是狂喜的,但一想到弟弟有可能真成鬼了,我的心里又很难过。

  用灰铺成的圆形地面,四处都干干净净的。唯独圆形中间,有四个鸡脚印,这个印记能证明弟弟确实已经回来过了。

  本来没啥表情的妈妈,听了我的大呼小叫,再看了看那几个鸡脚印,也连连称奇。

  事后妈妈还把这事告诉了奶奶她们,但奶奶她们却没说啥,弄得我心里莫名的难受。是啊,人都走了,他回没回来过,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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