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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我跟明月姐姐走


桑吉悦十分乖巧的任少女摆布,换药时少女下手有些重了,可桑吉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这伤要静养,近段时间不要下地。”少女嘱咐她:“你那个弟弟倒是伤的不重,你二人且住着,我此处偏僻,无论为何被伤至此。”

  少女缓和一下,扭头去看了看门框处:“我既已救下你们,那便与你们在一条船上了,你无须再怕我。”

  桑吉悦盯着少女柔和的面孔,那张脸算不上好看,可实在是温和,打眼去瞧都能看出是个温吞的姑娘。

  “你...”桑吉悦哑着声音开口,她的声音依旧难听,可桑吉悦还是坚持说完了完整的话。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黛,你唤我阿黛就好。”青黛很快给桑吉悦替换了纱布,她笑眯眯的:“我听那小子叫你明月,那我便叫你阿月啦。”

  听到名字,桑吉悦大脑有瞬间刺痛,随即是怎么都止不住的酸涩感弥漫肺腑。

  “叫我明月就好。”桑吉悦强压着那股异样,她对青黛道:“那个小男孩唤...五钱。”

  “五钱?”青黛语调有些上挑,她抱起双臂,一脸认真的说:“我唤青黛,是以药材命名的。你唤明月,是以景物冠名。可五钱这个名字好生奇怪,里面怕不是藏了好些故事。”

  桑吉悦看青黛一脸八卦的模样,轻叹口气:“没什么故事,只是他的身价而已。”

  青黛有一瞬间失语,这个回答叫她一瞬间明白了五钱的名字。她原先还以为是五钱爹娘的什么感情故事,例如说,他爹五钱赢得他娘芳心这类美谈。

  “对不住。”青黛道歉:“我不知道。”

  桑吉悦并没有说话,只是冲门口高喊一句:“你在门外偷听够久了,进来吧。”

  毫不知情的青黛看着五钱轻脚推门而入,她看看桑吉悦又看看五钱,问:“你如何得知他在外面的。”

  因为这具身体的五感异常灵敏,一点动静都能被捕捉到。

  不过,桑吉悦并没有说,只是盯着缓慢进来的五钱。她问:“你想留下吗?”

  五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踌躇半晌说:“看明月姐姐。”

  青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当我这里是什么收留所吗?你们两个伤好就给我走人。”

  五钱更不知所措了,他站在那里求助的目光落在桑吉悦脸上。

  桑吉悦似乎料定了青黛会如此说,只淡然一笑道:“不愿便随我走吧。”

  “你能带他去哪儿。”青黛问“你二人刚从别处逃出来,出去不害怕...”

  “无妨。”桑吉悦打断,十分坚定:“我有去处。”

  五钱偷偷打量桑吉悦一眼,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

  桑月的声音忽的响起,她嗓音十分虚弱,气若游丝。

  桑吉悦只笑一声,并不理会。

  这是林青玉最头疼桑吉悦的地方,桑吉悦太倔了,一旦决定,绝不悔改。

  青黛摆摆手,不再参与,只道:“我要去晒药了。”

  “劳烦姐姐。”五钱小声道,他看看桑吉悦依旧虚弱的面庞,深吸一口气。

  现下已过午时,桑吉悦昏睡了两天,期间只服用了些流食。

  刚醒时一时没有感觉,聊一会儿天却感知到空荡的腹部。

  五钱倒是细心,一早温着今早刚做的粥。

  此刻端上来递给桑吉悦,桑吉悦吃下只觉浑身的舒坦不少。

  “你若不留在这儿,便同我回山上。”桑吉悦咽下口中的清粥,话说多了,声音也不像刚开口时刺耳了。

  五钱乖巧的点头,一点没有异议,甚至不问一下桑吉悦所说的山是哪座山头。

  桑吉悦饿惨了,一碗咸粥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好吃,几勺下去便见了底子。

  吃完一碗,桑吉悦仍有些饥饿,可却也没有再说,只安静擦了嘴角。

  屋内没有铜镜,桑吉悦想看看自己到底长个什么脸都没地去。

  五钱在接过桑吉悦饭碗时被桑吉悦拉住,只听桑吉悦问:“我长相如何?”

  “...”五钱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双杏眼灵巧活泼,眉宇间本有的忧愁不知何时散了,鼻梁笔挺。本是十分貌美的外形,可偏偏被一道自左眼划到右嘴角的伤疤破坏掉。本美艳的皮囊像是被拉开一层皮,一眼看去十分丑陋。

  “明月姐姐在我心中自是好看。”五钱微微垂眸,他没有去看桑吉悦的眼睛,只低声道:“明月姐姐不论长相如何,在我心中都是最貌美的。”

  这答案模棱两可,桑吉悦更摸不准自己如今的模样是何等皮囊了。

  “罢了。”桑吉悦也没再执着,她又合上双目,倒在榻上打算继续睡会儿。

  五钱安静地离开,跨出门框时深深的回望桑吉悦一眼。

  一觉无梦,十分惬意。

  在桑吉悦悠悠转醒时,晚饭也做好了。

  又是咸粥。

  桑吉悦盯着面前的粥,知晓自己受伤也不好吃旁的,于是痛快的吃完面前的粥。

  谁成想,一连七日都是咸粥。

  桑吉悦吃的感觉自己味觉都要失灵。

  明明自己也没多爱吃,可这么多时日只吃这味儿,着实是受不住。

  于是在五钱又一次端粥进来时,桑吉悦十分小声的问:“有酒吗?”

  五钱一愣,似乎没想到面前人还会喝酒。

  他摇摇头,十分正经的对桑吉悦说:“青黛姐姐说过,养伤时不宜饮酒,你想都不要想。”

  “......”在五钱这里吃了个大瘪,桑吉悦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回去。

  桑月叫她进来究竟是干嘛的?难得就是体验一回这滴酒不沾的日子吗?

  五钱十分有耐心的候在榻前,也不出声,只等桑吉悦来吃饭。

  桑吉悦脑中呼喊几声桑月,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也只能自认倒霉。

  桑月只在那一次时出过声,此后再没发出声音。

  桑吉悦在五钱的注视下乖乖的喝完一碗粥,然后青黛就带着药箱推门而入。

  青黛已经出门两日了,今日回来是满身泥泞。

  “你...”桑吉悦不知该怎么说,青黛的样子像是去泥地里打了个滚回来。

  青黛也不消桑吉悦说什么,自己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吐苦水:“现在是什么天气啊,我出门不过一时辰,本好端端的天气就开始下雨。”

  她缓了口气,白眼都要翻上天:“雨还不是自小开始下,那雨像直接泼下来一样,直接给我沐浴了。山上那路那么难走,我脚一滑滑到个泥潭子里,要不是附近有山洞,我怕是能被雨泼死。”

  “辛苦青黛姐姐了。”五钱柔声道,他起身要去厨房:“怕姐姐今日回来,我锅上一直温着饭呢。”

  青黛眉头一松,看向五钱的目光不自主的柔和了些:“多谢你。”

  五钱离开,青黛神色却愈发凝重。

  她走到桑吉悦面前,也不顾身上脏污,药箱都没放下。

  “你还记着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

  桑吉悦摇摇头,这个她着实不清楚。

  “怎么?”桑吉悦问。

  “我上山时遇到了一个十分凶神恶煞的人,满脸的横肉,像是在找谁。”青黛手在药箱提绳上抓的更紧,面上是紧张:“我当时躲在草丛内,他们没发现我,只是...”

  青黛犹豫一二,支支吾吾的才说:“我听那人嘴里一刻不停的在骂,骂什么‘一个贱蹄子,居然还能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货给带跑了。’”

  桑吉悦面色也难得凝重,听描述,的确是那日桑吉悦与五钱逃出时欲强/暴五钱的那人。

  “此地怕是不安全了。”桑吉悦抿紧唇,她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半晌,桑吉悦才道:“这些时日麻烦姑娘了,我马上带着五钱离开。”

  “去哪里?”青黛问“你伤势未好,带着小钱能去哪里?”

  桑吉悦没有回答,只岔开话题道:“这里有镜子吗?”

  不知道桑吉悦突然要镜子是什么意思,青黛还是皱着眉出门去拿。

  一开门,撞到了站在门外的五钱。

  五钱没有躲开,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青黛问:“是找上来了吗?”

  青黛看着她一时无语,最后还是点点头。

  “...麻烦青黛姐姐这些日子,多谢你。”五钱说着便跪下来冲青黛磕了头,再次抬头时额头都泛起了一片红。

  青黛说不出什么,只“哎”一声,她抽身离开去拿铜镜。

  五钱跨入了屋子。

  桑吉悦五感灵敏,早听到了屋外的一举一动。

  她斜靠在榻上,看着走近的五钱,忽地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走吗?”

  五钱脚步一顿,他坚定的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明月姐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可若是我骗了你呢。”桑吉悦道:“我连名字都是框你的。”

  “...”五钱皱起眉,虽不解,可依旧道:“我相信你,不管你叫明月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你救过我,我相信你。”

  “你这孩子...”桑吉悦没有来的想笑,也不知是在笑谁。她笑的带动了伤,有些隐约的抽痛:“旁人一些好便能叫你死心塌地了?”

  五钱一时无措,看向桑吉悦的眼中满是可怜:“明月姐姐同我讲这些,是不想带着我了吗?”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想你清楚,跟着我可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没关系,只要能跟明月姐姐在一起,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取来铜镜正欲进屋的青黛脚步一顿,声音比人先到:“你们这是在约定什么不平等条约呢。”

  她跨步走了进来,走到五钱面前语重心长:“听姐姐一句劝,别总对人都掏心掏肺的,小心被骗的连底裤都不剩。”

  “不。”五钱否认:“我不是对所有人都掏心掏肺,只对我在意的人而已。”

  这下不仅青黛愣住了,桑吉悦也愣住了。

  两人都看着五钱,好半晌没有说话。

  “巡查!家中人丁皆站到院内。”

  冷不防的,粗犷的男声打破屋内寂静。

  青黛脸色变了又变,她道:“什么巡查能巡查到我这个山脚下的人家里。”

  桑吉悦与五钱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严肃。

  “怕是冲我们来的,真对不住。”桑吉悦抱歉道,她来不及穿外衣,掀开被子便下了榻。

  门口是堵的,出不去。

  “你家只有这一个门能进出吗?”桑吉悦问。

  屋外又在催促了,青黛有些急,扯着嗓子冲门外喊:“这里没什么人,我正换衣呢。”

  这理由如此拙劣,屋外人怎么会听。

  “敬酒不吃吃罚酒。”门被人用力踹开,屋外的湿漉被带到屋内。

  桑吉悦看着面前人,并不是印象里那个壮汉。

  “果然在这儿。”

  来人道,他伸手就去抓桑吉悦的肩膀却被躲过。

  屋外站着许多穿着兽皮的男人,个个是高挑壮实的汉子。

  “真是对不起阿黛你了。”桑吉悦道歉一句,她手中利风,众人未反应过来便见桑吉悦手中拔出了男人的剑。

  男人嗤笑:“你一女人,就算拿到剑又怎...”

  话未说完,桑吉悦的脸上便被溅上了血。

  她面色平静,手中的剑被染了血。

  男人捂着脖子,神情痛苦又不可置信,他的手被喷涌的血洗成了红色,睁着大眼就这样倒下了。

  屋外人显然没预料到有此变故,都愣在那里。

  “将你屋子染脏了。”桑吉悦面不改色的将自己未说完的话讲完,她轻轻的哼笑,胸腔共鸣。

  这身子养了几日倒也没那么弱不禁风了,桑吉悦曾经苦苦修炼的体术也在此刻灵力全无时派上用场。

  屋外匪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伙伴被人杀了,一时齐齐怒吼,这间小屋不一会儿便挤满了壮汉。

  桑吉悦将剑握的紧了紧,半蹲下身正欲出手。

  可身体却再一次不受控制,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直直倒下。

  四肢柔弱,她的意识清醒,眼看着的手中剑脱离而出。

  下一刻,温热的血又溅到了桑吉悦的面侧。

  这一次,不是旁人,正是青黛。

  青黛手中铜镜掉落,发出沉闷的声音。

  桑吉悦眼珠转动,有些麻木的看着铜镜。

  上面的镜子也被溅到了血,桑吉悦终于在染血的镜面上瞧到了自己现在的样貌。

  好长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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