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跌宕起伏的六分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克并不知道这一夜有多少人因为他们团队的那份《研究报告与建议书》而彻夜未眠忙碌个不停，也不知道各级部门具体是怎样安排和应对的。
但从微光汇总的网络信息显示，气象部门及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的几个城市全都发布了“沙尘暴红色预警信号”，并且交通部门也发布了三条贯通沙漠的一级公路全路段封闭的通知。
看得出来，相关部门确实已开始迅速行动、部署极端天气灾害应对措施了。
原本早早发布红色预警信号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按照原本的规定，只有在6小时内可能出现特强沙尘暴天气（能见度小于50米）才能发布红色预警信号，12小时内可能出现沙尘暴天气，只能发布黄色预警信号。
但如果不发布红色预警信号，交通部门怕没有足够的依据下达封闭三条沙漠公路的通知。
秦克猜测，相关部门能这么快启动紧急预案，还仅仅因为30%的概率就发布了超规格的“沙尘暴红色预警信号”、封闭公路、疏散转移人员财物，光靠视频通话里那个气象部门的中年男子是做不到的，最大的可能是杨伯伯出了很大的力气，甚至是作了具体的指示。
也只有他这样的大人物，才能让下面的部门不敢有半分的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让秦克意外的是，天色未亮，就有五辆货车、两辆大巴及一支由三十名精壮汉子组成的救援队赶到了气象站，协助气象站进行人员及物资的撤退。
救援队的队长唐勇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秦克，敬礼后直接道：“您就是秦教授吧？我是本次救援队队长唐勇，奉上级命令，特来保护您和宁教授、姜院士，务必护送您们平安离开这里！”
秦克看到这阵势，几乎不用猜就能确定，杨伯伯在本次事件当中肯定起到了关键作用。
“谢谢，我会和大家一起撤离，麻烦你们协助这里的工作人员，尽快完成物资设备的转运工作。”
“是！”唐勇办事很果断，二话不说便带队去帮忙。
有了这些生力军的加入，气象站里顿时欢声雷动。
……
看着在升起的朝阳照射下，忙忙碌碌地将各种设备物质搬到货车上的身影，秦克不由喃喃地感叹了一句：“这次真得感谢杨伯伯了……”
他的精力比较充沛，熬了个通宵依然精神不错。
旁边同样熬了个通宵，眼睛有些血丝的宁青筠却已难掩困倦了。
而长时间呆在沙漠户外，那无孔不入的灰尘、干燥炎热的风沙，也使得宁青筠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照人，连原本很水润娇嫩的唇瓣儿，此时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干裂。
一头麻利扎起的单马尾与衣衫上都灰扑扑的，积下了不少沙土。也难为这个有点小洁癖的女孩子能坚持到现在都没去洗澡了。
其实不只是她，此时忙碌的所有人都是类似又脏又累的状态。
听了秦克的感概，宁青筠也轻声道：“是呀，说来杨伯伯真是信任我们，而且还很有魄力。毕竟只有30%左右的概率，‘雨蒸风’引发的大规模特强沙尘暴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他依然选择顶住巨大的压力，推动了这次应急防灾方案的迅速落实。”
秦克取出湿纸巾，细心地替自己的女孩拭去脸蛋儿上的尘灰，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筠儿，我现在心情很矛盾，我当然希望不要出现‘雨蒸风’和特强沙尘暴，这样能避免气象站以及三条公路绿植的损失，红色预警信号也会很快取消，公路恢复通行，一切如常要，顶多我们白忙活了一个通宵，并被那万保山与毛宏恩在心里嘲笑一番罢了。可我又总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真出现了沙尘暴，大概就能减轻杨伯伯的压力，也能对所有相信我们的人有个交待。”
宁青筠闭上眼睛，享受着男朋友的细心温柔与体贴，秦克的话让她感觉挺真实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哈哈，看来我们果然都只是普通人，做不到圣人啊。不过也罢，当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比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真实的圣人要强。”
宁青筠伸手握住秦克的大手，声音柔柔地说道：“最好的结果是只发生‘干雨’又不发生‘沙尘暴’，这样既证明了我们报告是正确的，又不会造成人员财产的损失，顶多就是我们被人腹诽几句‘小题大作’罢了。”
秦克舒了口浊气，重新振奋起来：“筠儿，我们先去洗把脸，然后合练一遍东方秘典恢复精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呢。不管如何，我们必须做好出现最坏情况的准备工作！”
……
秦克所说的“很多事情”中，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多功能户外气象车的情况，比如具体有哪些功能、能提供哪些数据，以及数据导出的方式。
按照撤离计划，到早上十一点时，这里的气象观测站将会正式关闭，剩下气象详细数据来源，只能依靠两辆多功能户外气象车——气象卫星只能提供粗略数据。
问题是多功能户外气象车的数据只能通过U盘拷贝或者蓝牙传输到笔记本电脑里，想获得最新的第一手数据，就只能带着笔记本电脑跟车前进，否则只能等气象车完成监测任务、撤退到指定会合地点后再拿到数据了。
这快则大半天，迟则一两天，太耽误事情了。
毕竟一旦沙尘暴真的发生，就必须及时将数据传给微光，让微光对接下来“火雨”现象的出现概率及可能的范围、方向重新进行推演。
考虑到这两辆车各需要两个熟悉设备的工作人员操作，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个空座位，秦克便琢磨着自己留下来，呆在其中一辆多功能户外气象车里。
他刚提出这个想法，便遭到了陈明、陈兰等人的强烈反对，救援队的队长唐勇也旗帜鲜明地表示，根据上级指示，姜院士、秦教授、宁教授是必须在第一批撤离的重点人物，这是他们执行的最优先命令。
秦克却坚决不肯退让，别人手机与笔记本电脑里都没有“微光”，到时既要躲避沙尘暴，又要操作监测设备记录数据，哪有空进行数据传输？秦克只有自己在现场，才能保证能迅速获得第一手数据。
最终秦克打了电话给杨伯伯，再三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杨伯伯无奈，在秦克保证会注意安全，并且会在确定特强沙尘暴出现后就撤离气象站、保证不进入危险的核心风力区域后，终于勉强答应了秦克的要求。
很快，陈明他们也收到了最新的指示，商量过后，陈明、郑海桥以及唐勇等三个援救成员连同两辆大型沙漠越野车一起留下来，护送秦克及四名气象站的工作人员最后撤离。
秦克见宁青筠一直没说话，便过去歉然道：“筠儿，你不会怪我没跟你商量就作了这个决定吧？”
宁青筠摇摇头，带着疲惫的目光依然清亮如水，她轻咬红唇，忽然张臂抱住了秦克，轻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留下来的原因，我也不会提什么一起留下来的任性要求，我会与陈兰一起先撤离这里。我只想说的是，你一定要保重，你活着，我也活着，你出了意外，我也会追随你而去。”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却透出金石难移的坚定。
秦克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头顶上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干脆将自己的脸埋到少女的粉颈旁边，嗅着少女那动人的体香，轻声笑道：“放心，这个世界有你在，如此美好，我才不舍得自己去冒险。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宁青筠反抱紧秦克，在这一刻，少女心里无比盼望那30%的特强沙尘暴概率不要出现了……两人永远这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
……
太阳慢慢升高，地面上的温度也开始越来越高，但风沙并不强，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这让众人都松了口气，不少人觉得那恐怖的“雨蒸风”以及特强沙尘暴似乎不会发生了。
不过撤离工作依然按着原计划进行，原本停在气象站外面的货车已全部出发前往沙漠北方的阿善苏木市气象研究所，这个方向能最大限度地避开推演出来的沙尘暴轨迹，确保安全。
而载人的大巴也已载着第一批撤离人员先行离开了，第二批撤离人员也将会在半小时内全部登上大巴。
宁青筠、陈兰、姜为先、丁跃峰、邓兆亮、徐加兴等研究团队的成员，以及气象站的站长夏永观、邬佑文等人都将乘坐这一趟的大巴撤离。
会议室里，邓兆亮紧张地看看手机时间，离早上10时只剩下两分钟了。
“快到时间了。”
根据微光的推演结果，今天上午10时左右，在D33区域有95.55%的概率会出现第三次“干雨”现象，这么高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肯定会发生的。
而第三次“干雨”现象是否出现，也会证明秦克带领团队共同完成的数学模型是否正确。
第二批撤离人员还没动身，就是在等着看“干雨”现象是否会出现。
但既然是推演与预测，那就必定会有误差，不可能完全准确，万一真出现了仅4.45%概率的无“干雨”现象，众人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说高兴吧，肯定会高兴的，因为既然“干雨”现象没有出现，后续的“雨蒸风”及特强沙尘暴自然也不会出现，能避免一场大自然的恐怖灾害。
但说失望也肯定是难免的，毕竟所有人努力了这么久，还通宵来完成撤退的准备工作，若是不发生“干雨”现象，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研究成果出了问题，还是真那么凑巧碰上了那4.45%的概率，而且研究团队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与非议，相信万保山与毛宏恩团队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嘲讽的小丑角色。
——这也是气候灾害预测，以及地震、海啸、台风预测之类工作吃力不讨好之处，预测准了不好，是乌鸦嘴，预测不准又会被人嘲讽谩骂诋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指针已划过了10：00，探测气球却依然没有任何出现“干雨”现象的消息传回。
众人此时还身在开着空调的会议室之中，但额上都不知不觉便渗出了汗水。
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大屏幕前的姜为先、秦克、宁青筠。
老院士以及两个年轻男生女生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既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焦虑，不过如果细看，便能发现宁青筠与秦克握在一起的小手在微微用力，显然心情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
不只是气象站的众人在等着探测气球上传回来的D33区域消息，数不清的人物也在关注着、等着确切的消息传来。
万保山与毛宏恩此时正坐在阿拉达市的酒店里，两人的手里都捧着茶杯，却都没喝上一口，目光只是不时看向挂着的时钟。
“只观测到比较厚的云层，但没有出现降雨的迹象？好。”万保山挂了电话，脸上的神色轻松了许多：“我打听到了消息，刚才气象卫星传回来了最新的情况，D33地区还没有降雨，10：03了，算不算超过秦克他们推演的10时左右了？”
听到这话，毛宏恩教授原本绷紧的脸也放松下来，他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秦克他们怕还不会死心，到10:30再打电话去‘慰问’他们吧，到十点半，就怎么也不能说是‘10时左右’了吧？”
万保山脸露微笑，语带感概道：“秦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拿到了菲尔兹奖就觉得自己成为了神、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现在这次挫折也不是坏事，让他认清楚自己的水平，也认清楚气象学可不是数学，更不是物理学，它需要很长时间的扎实学习以及丰富的研究经验，而不是拿着一堆数据来分析、再加上什么N-S方程就能解决的。”
“还是我们用惯了的天气预测模型比较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下次见着秦克，我们这些老前辈也该向他推荐推荐了，免得他误入歧途，整天自己瞎捣鼓什么数学模型。”毛宏恩语气里难掩快意。
无论是初次视频会议时被秦克怼得哑口无言，还是昨天傍晚视频会议时被秦克气势所唬住时的狼狈尴尬，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报复快意。
他已在幻想着再次见到秦克与姜为先时，对方脸上那尴尬沮丧的精彩神色，真是越想越让人心头舒畅。
万保山眼看着时间已来到了10:06，嘴角的笑容不由越来越盛：“对对，气象学可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是菲奖得主又如何……”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万保山脸色微微一僵，心跳也加快起来，他缓缓接通电话，下一瞬间他猛然站起，失声道：“什么？D33区域忽然毫先征兆地降雨了？雨水只到一半就消失了……与此前两次的‘干雨’现象一模一样？”
旁边还在喝茶的毛宏恩手一抖，茶杯落地，发生“哐”的响起，裂成无数碎片。
毛宏恩却丝毫没听到，他脑海之中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居然真的出现了第三次“干雨”现象？
这……这怎么可能！
明明他的数值天气预报系统，以及万保山的跨尺度预测模型，都没预测到任何的降雨，更别说这第三次“干雨”现象了！
完了……出现严重的预测失误了。
在这一瞬间，毛宏恩心情从原本的高峰直接跌落到无底深渊。
不管后续有没有发生“雨蒸风”及特强沙尘暴，他和万保山在气象学界几十年来苦心孤诣维系着的学界大佬威信，都在此时此刻，被秦克和他的团队，轰成成了粉末！
万保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断电话的，他仿佛看到了秦克得意地哈哈大笑着问：“万教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原地，旁边的毛宏恩同样脸色惨白，两人明明身处干净整洁的酒店里，看起来却像极了挨过雨浇的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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