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塌糊涂
膳粥坊迎来了10年间的第一次大爆发。
随着插碗不到的粟米粥端到流民的手里，整个浦头沸腾起来。
而唐四方自然不会把这等善举扣到自己头上。
他拿着从牙行借来的捐纸卷成的大喇叭站在台阶上高声疾呼。
用最谄媚的话赞颂巡抚杨升大老爷。
并且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是巡抚衙门的公案。
专门来给流民解决问题的。
比如，已经有一个流民被安排进衙门看大门了。（这当然是张一白那些乞丐朋友混进流民散步的谣言。）
比如，杨升的满月楼举行善心大酬宾。
只要穿着邋遢，卫生差劲，就可以免费获得满月楼的点心套餐一份。多到多得，童叟无欺。（张一白的手下已经在闹事了，只不过拿的是唐四方给的银子。至于后来的流民，呵呵...）
比如，武昌知府有感于巡抚杨升的倡议，也决定从晚饭开始敞开供应善粥。而且一定会插筷子不倒。
比如...
凡此种种，都通过唐四方和张一白丐帮兄弟们散步出去。
不仅牙行，全城的乞丐都蜂拥挤进牙行的浦头这里。
之间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唐四方起了一个好的开头，适时的躲到幕后去了。
这帮人一年来都没有吃过这么舒服的饭。
一时之间还有些消化不良。
等待日头爬到头顶，唐四方让乞丐们振臂高呼：
“巡抚衙门的粥厂开张啦，咱们去谢谢青天大老爷！”
“满月楼的点心套餐开始发放了，咱们去抢啊。”
“......”
刹那间，三千多流民，乞丐和下层的仆人们全都涌着冲向这两个地方。
杨升一直给湖广官场的映像是廉洁奉公（这是他自己营造的，虽然满月楼的事情全武昌都知道。），巡抚衙门的办公人员加起来也不过20人。
加上负责治安的官差，一共也不超过50人。
两千多的流民汇集到巡抚衙门，这些兵哥哥们根本挡不住。
不到一分钟，衙门口就被流民们踏平了。
只见巡抚衙门里人流攒动，“有心人”带领大家接着找善粥大锅的民意，把整个衙门翻了个底朝天。
一干官差和公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
终于有个明白过来的人大喊一声：
“快去请巡抚大人！”
，
满月楼里达官贵人，小姐太太，公子掌柜等正在楼里的各个角落吃酒谈天。
忽然听到外面热闹喧天。
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随着“有心人”大喊一声：
“那么多人都领到点心套餐了，他们不给我们就抢！”
一声惊雷炸响，满月楼顿时惨不忍睹。
桌椅板凳被扔的满天飞。
达官贵人，小姐太太们全都遭了黄油手。
一片“欢乐吉祥”的场面。
唐四方躲在满月楼对面的店铺里看着这一切，捂着嘴偷笑。
等鸡飞狗跳差不多了，唐四方对张一白说道：
“让你的人全撤，官府的大头兵快来了。”
话音落下不到10分钟，几百大头兵从临江大道尽头呼啦啦的冲过来。
见人就打，逢人就推。
不少有头有面的人都惨遭毒手。
，
巡抚衙门那里，三百兵丁控制不了两千多人的局面，大场面甚至惊动了总督李不言。
李不言没有时间呵斥杨升，立刻把城外10里的云翔卫搬进来维持局面。
闹哄哄的场面在太阳落山前终于落下帷幕。
杨升这个倒霉蛋被李不言“请”进总督衙门耳提面禀，骂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杨升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战战兢兢的不敢顶嘴。
湖广布政使司山头众多，搁在平日，李不言不敢如此教训杨升。杨升也不会如此的卑躬屈膝。
奈何这件事纯粹是杨升的私事，杨升自知理亏，半句都不敢顶嘴。
好不容易捱到李不言骂不动了，赶紧抽身离开。
哪知道巡抚衙门还有一位苦主等着他。
知府卢照夜一脸铁青的坐在被砸烂的巡抚衙门大堂上等着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的到来。
杨升看到卢照夜，苦笑一声道：
“年兄，你不必多言。李某让你受苦了。还请给我个薄面，赶紧回家吧。”
卢照夜一肚子苦水还没有往外倒就被杨升堵住了嘴。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捶胸顿足的吐槽一句：
“下官今天支出了260两银子才把那帮要饭的打发走。还请上官替我做主。”
其实卢照夜很聪明，一开始的混乱之后，他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索性命人支起12口大锅给流民熬粥。一天下来，他那里是最平静的。
整个过程花了不到20两银子。
跟上官汇报，自然是能多报不能少报。
他这么一说，明显是让杨升给他补这个窟窿。
260两银子就是12名公差一年的俸禄。不要白不要，而且杨升还没有办法拒绝。
杨升无奈只好点头道：
“年兄辛苦了，这笔银两我会在永昌门的流水上补偿给你的。”
永昌门是武昌小贩们进出的主要通道，商业发达的武昌商贩如过江之鲫，每年贡献不少赋税。260两很容易从账上抹平。
“烦请上官写下凭据。”
卢照夜提醒道。
杨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无奈在破烂的几案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写下税引。有了这个东西，只需跟管财务的抚丞交接一下流程就行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卢照夜给杨升请辞。
杨升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整件事情是谁搞的鬼，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年兄，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还记得吗？”
“哪件？”
“关于飘香院对过两间铺面的事情。”
“哦，上官不是说不用计较吗？”
“立刻落实吧。”
卢照夜偷偷看了一眼杨升，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一切都是唐四方搞的鬼，他一个知府不至于现在还不知道。
一个堂堂的巡抚被混混搞的焦头烂额，大明开国以来是头一遭。
同时也让卢照夜更加重视起这个唐四方来。
卢照夜请安之后，匆匆离开。
杨升头疼的坐在巡抚衙门的地板上，一脸的落寞。
“杨炼，让巡城司把人都放了吧。抓六百多个流民和乞丐，丢不丢人。哪来的钱管饭！”
杨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主子躬身，表明知道了。
“大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炼阴损的说道。
杨升气的把凳子一拍：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堂堂一个巡抚，还被一个混混耍了不成。你带人去教训一下唐四方。不用管我的脸面！”
帮唐四方说情是为了官场上的脸面，总不能让唐四方接着闹下去，那样他的巡抚就别干了。
私底下教训唐四方是个人出气，当官的杨升熟谙这个道理。
“郡主那里怎么交代？”
杨炼有些担心的问道。
“郡主不会在意一个混混，她们之间早没有情面了。放手去做吧。”
“是。”
杨炼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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