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十年而已
其实，最可笑的还是她。
当初她心里几般纠结，寻尽了各种办法来搪塞，拒绝。
可他，却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
到头来，他们还是两情相悦，最终走到一起。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那样折腾。
她开始在心中懊悔。
如果一开始，她真正嫁的人就是谢沉檠而不是别人，那该多好。
“阿扶？”
心心念念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倏地抬起头，朝着他望去。
他已快步向她走过来，顺势便拉起了她的双手。
“怎么刚醒就出来了，身体吃得消吗？”
她凝望着他入神，对他的话却有些恍若未闻。
他的眼睛很红，脸色也不好看。
这几日奔走于相府和她这里，应该是累坏了吧。
“谢大人，还是你来劝劝扶嬴姐姐吧，姐姐这样胡闹，连我这个医师的话都不肯听。”
凌相在一旁故作抱怨的模样，心里也是担心她的伤。
可他却是将她往自己怀揽了揽，浅浅笑道
“无事，阿扶想去哪里都可，有我陪着定会照顾好她。”
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凌相兀自抿唇笑了笑，识趣地转身走进屋去。
已经快要入秋，山里的风有些凉，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两个人沿着曲折的山路，向山林深处漫步而去。
“再给我讲一些吧。”
她忽然开口。
“阿扶想听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她脚下的草丛，生怕她会被什么绊住。
“关于你的事，关于你以前的事。”
他好像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她却除了知道谢家有谢沉檠此人外，对他再无所知。
“不急，从前的事等阿扶伤好了，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她的脚下，还真分不出心来与她漫谈过往。
“那，朝里的事还顺利吗？”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过问。
“有我在，一切都很好。”
他脸上的笑容很轻松。
但她知道，要进一步平定前秦分崩离析的宗族势力，绝不是件易事。
“姚棠的事……”
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姚棠。
可她毕竟已经答应了姚棠要助他复国，就绝不能食言。
否则，东晋与羌族又要免不了一场恶战。
他好像也是对她要说的有了准备，复笑道
“阿扶放心，我已经向陛下建议先将羌族纳为藩属国，姚棠有足够的时间来整顿内政。”
如此，她的确能安心许多。
“等我的伤再好一些，就回去接手此事，这样你也可以歇歇了。”
“阿扶不用如此着急，何况，我也不打算再让阿扶回去。”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闻此话，她顿住脚步，狐疑地看向他平静无波的脸。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再也不要阿扶涉足朝堂，你要做的事我来替你。”
原来，这才是他将她安排在这里，而不是带会相府养伤的原因。
“阿扶就在此住下，除了凌相姑娘和雀芜，再没有人知道阿扶你在哪里。”
难道她要就此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不复出现吗。
“你要我一直留在这里？”
她有些诧异。
“是，外面的事，就交给我。”
这次是他一意孤行，想要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这样谁也找不到她，任何人也再伤不了她。
他知道，她执著的是乱世不安，民心不稳。
所以她只有身在朝堂，才有可能真的救世。
而她知道的是，他渴望的是早日远离是非，乱中取静。
毕竟救世主，并不是那么好当。
而入世与隐世，又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他们二人各为一道，就注定要有一方妥协。
所以，他先妥协了。
“那你呢，你一直想做的事呢？”
她立下的誓，不该由他以舍弃自由为代价来履行。
“阿扶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
他从来，都是甘之如饴。
可是他越是这样笑得坦然，她看在眼里就越是心如刀绞。
“不是，那不是你……”
“阿扶！”
他出声叫住了她，可她却有些激动。
“这是我答应别人的，与你无关，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抱歉。”
她的语气有深深的无奈，她并不想他为了自己妥协到这个地步。
“我们之间，还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她深皱的眉心，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明明可以在这次战役之后全身而退。
可若是他留下，谢氏因此一战功高盖主，司马氏总有一天会将谢氏视为眼中钉。
到那时，司马氏定不会轻易就让他活着离开。
“我知道阿扶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谢氏亦不会有事。”
他的语气认真，是一如既往地让她觉得他是真的有办法能既保了自身，又能保住谢氏一族。
“你……”
她自己固执，可他又何尝不是。
“十年而已，当初我说愿意等阿扶，不知现在阿扶，愿不愿意等我呢？”
他温柔笑着，眼里缱绻的光泽看得她入迷。
“我会等，等你带我一起，去过两袖清风的日子。”
“欺阿扶还记得？”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许过她两袖清风，远离世俗。
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他是打算做出这样的牺牲。
“从不会忘。”
此时对待这份感情，她倒是更加坦诚了一些。
“只要阿扶愿意等我，我便不会觉得这十年，是很漫长的了。”
她难得如此开诚布公，倒叫他觉得诧异。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你的。”
她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
如果不是她一番真挚的剖白，他估计也不会完全相信。
“对了……”
她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什么事？”
“桑眠的事，我没有帮到你，反而……”
反而，还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却笑着朝她摇头。
“阿扶拼上自己的命，都要保护桑眠，这就够了。”
“可是我……”
好像与他在一起之后，她总是这样期艾。
“没事了，桑眠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阿扶不再忧心了。”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算是安抚她难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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