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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半个小时后,  粱良给鹿梨开了门。

  “嫂子,你可算来了。”粱良仿佛看到了救星,“我哥人在房间,  体温计放在茶几上,我让跑腿买了些药,一会就送过来,  麻烦嫂子了,嫂子人美心善,简直是观世音转世。”

  “......”

  鹿梨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粱良就脚底抹油跑了,  鹿梨站在玄关处换鞋,  看着屋内一丝未变的陈设有些五味杂陈。

  这是当年她跟顾淮之的家,两人在这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她以为他们未来几十年都会住在这里,永远在一起。

  扪心而问,  从一开始顾淮之对她就很好,有时候是有一些少爷脾气,但在她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极少发脾气,不开心就冷着脸一个人抽烟,  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分手那天,  他摔门而去,但后面又在她家门口站了一整晚。

  他没半点对不起她,她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她希望他过得比谁都好。

  咳嗽声从卧室传出来,  她放下车钥匙,  快步进去。

  房间窗帘紧闭,  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暗黄的灯光下,顾淮之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位置,手臂搭在额头,脸色苍白。

  鹿梨走上前,将他手臂拿下来,顾淮之额头全是汗,温度烫到吓人。鹿梨脸色沉下,起身从洗手间找了湿毛巾叠成方块盖在他额头,将带来的退烧药拆开放在手心。

  “顾淮之,起来吃药了。”

  男人眉头紧蹙,阖着眼,薄唇微张,似在呓语。

  “你说什么?”

  鹿梨弯下身去听,刚凑近顾淮之缓缓睁开眼,目光相撞,顾淮之眼神涣散,半点不见平日的清明和锐利,他就那样睁眼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

  “起来吃—”鹿梨刚要起身,忽然被拽了一下,整个人趴到顾淮之身上,她下意识要起来,腰上箍着一双手臂,紧紧将她禁锢。

  隔着薄薄的空调被,两人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息交织,鹿梨双手撑在两侧,推他,“你放手。”

  “原来不是梦。”顾淮之声音沙哑,像干涸多年的枯井。鹿梨心口一震,愣在原地,顾淮之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沉闷,带着抱怨和委屈,“点点,我好难受。”

  鹿梨撑着床单的手收紧,她感觉到顾淮之身子有些颤抖,烫人的温度落在她脖颈,“难受为什么不吃药?”

  顾淮之摇头,“你不在,不想吃。”

  鹿梨愣住,眼前的顾淮之是她不曾熟悉的,哪怕是两人在一起时,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低落。就算认错,骨子里也是骄傲的,在遭到冷漠之后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心脏像被人用铁锤重重敲打,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你先松手,我喂你吃药。”

  “好。”顾淮之鼻尖碰了碰她耳朵。

  气息喷在耳边,鹿梨瑟缩了下脖子,过去的记忆随着这一声重新勾了出来,她垂下眼,压抑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将药片拆开放在手心。

  顾淮之整个人接近虚脱的状态,嘴皮干得起了皮,看着他将药吃下去鹿梨扶着他重新躺下,“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刚要起身手腕就被拽住,“点点,别走。”

  说完这句顾淮之又阖上眼,大概是真的不舒服,睡着了依旧皱着眉,额头又起了汗,薄唇微动,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对不起。”

  鹿梨双眼酸胀,将毛巾重新打湿又给他盖上,指腹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心,“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

  顾淮之反反复复在做梦。

  梦里,他回到家就看到好些陌生的面孔,争吵哭喊指责谩骂各种都有,他看着昔日温柔的妈妈红着双眼,爷爷一脸怒容和沉重,还有其他人脸上的幸灾乐祸。

  他被人送到房间,隔绝外面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他爸死了,出了车祸,尸体掉进海里喂了鱼虾。所有人都在哭,安慰他没事,爷爷将他抱在怀里,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照顾好妈妈。

  他一一应下,敲响妈妈的门,妈妈瘫坐在床边,双眼空洞无神,见到他进来忽然笑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阿淮,你想爸爸吗?”

  他想摇头,但还是遵从内心,“想。”

  “那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他愣住,“可是,他们说爸爸已经—”

  “胡说,那些人都是胡说的!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爸爸,阿淮愿意跟妈妈一起吗?”

  年幼的他看着陈蔓华的眼睛,“愿意。”

  陈蔓华瘦的脱相面容挂上笑容,近乎癫狂的笑,抱着他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按在地板上,眼前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妈—妈——”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有人破门而入。

  恍惚中他听见争吵哭泣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急救鸣笛,很多人围着他。再后来他从医院醒过来,爷爷陪在旁边,然后变成了二叔,二叔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带来了他妈妈。

  半夜,他被痛醒,空气中弥漫刺鼻的味道,睁眼,陈蔓华坐在他床边,手腕一片血红,正拿着刀一下下割着他的手腕。

  好多血,染红了白色床单。

  他踏入过鬼门关两次。

  爷爷安排了很多人守着他,但他一闭上眼都是陈蔓华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睡不着,以死相逼要出院,从那之后他跟在爷爷身边养大,跟着一起开会,看公司资料,陈蔓华病情越来越重,自杀过好几次。

  后来他上了大学,脑子里只有爷爷的叮嘱“早点成长,接手顾氏,完成顾文安的任务”,这是他作为顾家继承人的责任,从小到大他听过好多人对自己说喜欢,给他递情书,制造偶遇,但每次一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就躲得远远的,再不出现。

  直到那一身白裙的人出现,低头专心给他擦拭手上的血,在看到那道疤时神色微敛,小心翼翼的问他“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但他心疼了,甚至怪她。

  怪她为什么才出现。

  怪她为什么出现了又要离开。

  ......

  鹿梨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在网上下单了食材,半个小时候跑腿员送上门,期间粱良买的药也送来,还附赠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家私人医生的,二十四小时随时打电话。

  厨房也都是原来的样子,鹿梨往电饭煲里煮了粥,再将排骨洗干净放进砂锅,胡萝卜,玉米和西红柿一起倒进去,把火开到中度,折身返回卧室给顾淮之又量了□□温。

  37.1。

  已经开始降了。

  鹿梨松了口气,起身出去。

  餐桌上还放着满天星,蓝粉色的,上面还挂有水珠。

  十点,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她揭开盖子,用勺子搅拌确认没有粘锅,砂锅也不断冒着热气,蒸汽迷了眼,她侧着脑袋躲开,瞥见地上高挺的身影。

  “你醒了?”鹿梨回头看他,“桌子上的药再去吃一道,等会就能吃饭了。”

  顾淮之衬衫领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头发有些凌乱,眼皮稍稍耷拉下来,薄唇泛白,他看着她,上前两步,将人揽入怀里。

  怀里切切实实的温度,告诉他这不是梦,她在,他梦里见到的人就是她。

  鹿梨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他体温还有些烫,隔着夏天薄薄的布料传来,“你干什么?”

  双臂收紧,大手轻抚她的后脑,声音低沉嘶哑,“点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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